姑妄听之,如是我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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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夏冷】一身浮萍应何许

一些民国AU短打

世代文人×国会议员

小片段和灵感

时间在巴黎和会后

ooc预警致歉


或许我生来不是为了遇见你,但我活着是因为我爱你。


得君如此,此去无忧。


极目千山过,何处不中国?



北京的夏季多雨,六月瓢泼的雨幕从天而降,将这个模糊的世界烟笼雾锁。


民国乱世,谈不了风花雪月,谈不了儿女情长。世风如此,前途坎坷,是歧途抑或是正道,尚未可知。


正如这雨,跳珠顺着屋脊伞骨而下,直直地汇流成股扎入泥泞,抬头却看不清前路何去。


『国将不国,卿卿误我』


手里攥的笔不知为何顿了一下,墨点自己在纸面晕开,玷污了字迹。


“先生,贵客来了。”


夏木又是一愣,搁下笔胡乱地把宣纸拢到一边,理了理长衫,轻声道:“让他进来吧,阿影,去备茶……算了,他不爱喝。”


“是,先生。”


他迈步往书房门口走,走了几步又踱回来,把椅子拉离书桌,捧起茶盏走去了书架底下。


他的指尖划过书脊,漫无目的地路过每一位先贤的默语,只等着身后的那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响起:“长青先生,下午好。”


夏木的手在某一本书上顿了顿,拿下旁边的一本书,这才转头回礼:“守定先生。”


他发觉自己的声音依旧很轻,轻得被雨声悄无声息地吞没,但门口的人也许辨认出了他的唇语,笑着点了点头。


太温柔了。


夏木静静地想着。


太温柔,不像记忆里那个杀伐决断的执刑人。


“今日寻北大诸师议事,路过这,就想着来看看你。”


冷小兵收好伞,连同手杖一起靠在门边,又掸了掸膝上的泥水,方才小心地走进去。


夏木浅浅颔首,放下茶盏又走到了书架另一边,惜字如金。


这样子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,但两个人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好的脸色了。


冷小兵从来不恼,尽管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在各方面都是天差地别。


他没有资格恼。


于是他走向书桌,随意便瞥见了边上摇摇欲坠的一张。


『此身已许国,恕难许卿』


冷小兵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挑起那张纸,底下另一张纸的墨迹未干,最后一笔洇出一圈墨。


“那天你都听见了?”


夏木抱着几本书走出来,随口应了一声,便抹开桌上的纸腾出位置。


整理好书他又无缘由地顿住了,多添了几句:“听着讽刺,就记住了。”


“啊,这样……”


冷小兵干巴巴接了一句。


事实上他已经记不起那天的具体场景,也记不清那女子的面貌音容,这些都是过往的浮云,消散在雨里不见涟漪。


毕竟乱世如此,他拿什么爱人,又怎么爱人呢。


沉默良久,冷小兵又小心道:“你,先生最近少出门,街上乱,不安全。”


夏木却只是哼笑了一声,端起茶盏坐到椅子上,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叶,缓声道:“巴黎和会公然分赃,美英法日狼子野心。走狗无能重振国威,反而将枪口对准同类,有什么道理?”


话里带刺,难说有没有指桑骂槐。冷小兵只是听着,低垂着眼,像接受着夫子的训诫一般。


“今日之中国,前途难辨,明日之中国,又能如谁所愿?”


屋外的雨声轰然,遮天蔽日。


夏木抿了口尚且温热的茶,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,有些话便哽在喉头说不出口了。


冷小兵等他停下,才又执拗地重复道:“先生还是小心些。”


这个习以为常的称呼从他口中吐出就无端可笑,若没记错,这位先生比他还小一轮。


雨声似乎越加凶猛了。


“你走吧。”


“……是。”


他顺从地退身,拿起手杖和伞出了门。


夏木坐在原位没动,直到余光里连一片衣角也消失殆尽,才偏头看过去,捕捉到一个短暂的背影。


他好像要舒出一口气,却又如鲠在喉,不知道该不该换成一声叹息。


胸口因为这场雨变得更加郁闷,地板上残留着几个带着水痕的脚印,不多时也将随着它的主人而渐步离去。


手里的茶浸入这场冷雨,阴晦的冷意便从指尖钻心入骨,寒了一身热血。


“先生,茶凉了吧。”


夏木摇摇头:“没有,你下去吧。”


“是。”


书房里再次空寂下来,夏木站起身,拾起刚刚抹到地上的宣纸。


『卿本佳人,奈何乱世』


『国将不国,卿卿误我』


『此身已许国,恕难许卿』


夏木轻轻地抚摸过墨染的字迹,心里有着一点微弱的声音,似乎在问,如果是他,也能得到那人这样礼貌温良的回应吗?


想是不能的。


他那虚伪的文士的壳子下自私阴沉的灵魂不配得到这样的嘉奖,甚至连这样无私的爱也不该妄想染指。


爱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东西,跨越不了这混乱的腐朽年代,跨越不了他家满门的血海深仇。


那还能跨越什么呢?


什么也没有。


夏木垂下眼,定定地盯着最后一幅字,纸上的墨点让他心烦意乱,工整的颜体在他的视野里扭曲成檄文,一字一句都像在痛斥他的罪。


是,是了,爱是罪孽。


他恍惚突然就醒悟了,得以短暂地从这混沌里抽身呼吸,又陷入新的混沌里。


“先生,先生?”


夏木回过神,手心都沁出了汗,转头看向门口的下人:“怎么了?”


“不是什么大事,冷先生刚刚让人又送了东西来。还有,来了几位客人已经到花厅了。”


“……什么东西?”


夏木快步走到了门廊,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,离冷小兵离开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。


雨水滴阶,溅湿了他的衣衫,留下深色的水花印记。


下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,跑着去把门房的东西拿来了。


那是一提油纸包的各式点心,二三层中间夹着一张纸条,边缘浸水,上书一行小字:路过稻香村,记得你喜欢南点,特补拜礼。


拙劣的借口。


夏木把纸条压到镇纸下面。


再这样这人就要路过全北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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